就在摇摇晃晃的我想扶住边上的课桌稳一稳身子的时候,背后有人伸出一只手来扶了我一把。
“别问我要作业啊,我的作业现在都是自己交给老师的。”低沉的男音,我不用回头都知道来人是谁。
“看来老师也对你无语了嘛。”我转过身,一脸无奈的看着程鹏。这厮还是一头标志的红发(在高中,染发的人还是很少的,染大红的更不多),配上一米八以上的个头,倒也没弱了他“八神庵”的外号。
我是班里的化学课代表,这厮的作业每次都是我来收的。鉴于他多次不交,我又不敢硬问他要,化学老师在上周终于决定每次他的作业自己亲自收。
“要是做作业能让人考高分,还要五三做什么?”陈鹏瞥了我一眼,摇头晃脑的走向了自己的位置。我十分眼尖的瞄到了他牛仔裤口袋被压出来的手机印子。这小子真是手段通天啊,明明是个住校生,用手机在啥地方充电呢?
“叮铃铃……”上课铃声响了,我也回到了自己座位上。我们的课制是一日十课,一节课四十五分钟。由于还是高一的关系,暂时还没有晚自习。不过下午五节课上完回了家也就已经八点多了。说来今天的课也是贼无聊,一上午的数学,下午的语文也被调成了数学……更坑爹的是我们数学老师还是个出题狂,每周都会花钱买数学周报给我们加担子。
果不其然,数学老师在铃响不久后就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了教室,如果他手里没有抱着快半米高的数学周报的话,我说不定还真有心情欣赏一下他的走姿。于是乎,一整天的时间就在上午的做题和下午数学老师满教室飞溅的吐沫星子中度过了。如果不是准时响起的下课铃声抚慰了我的心灵,我恐怕真的会魂断教室。
可谁知正当我收拾好书本,要迈步走出教室的一瞬,后墙上的广播响了。
“请全体同学注……”一听广播里那熟悉的鸡公嗓,我心里咯噔一声。
喊话的是分管后勤的那个副校长啊,谢特,学校又要收费了吧。
果然,那孙贼说的就是收费的事儿。大意是指在去年的半年里,学校的各个老师牺牲了周六的时间辛勤为我们补课(不是你们强制我会来?),于情于理都不能让老师白忙,于是每个学生加收四百块的补课费。后面还讲了学校收这个钱完全是毛毛雨,在外面的补习班补习一天就要二十多云云……
不过我是完全没心情听学校的自卖自夸,现在的我,心里想着的全是那四百块钱。
这四百……家里拿得出来么?
可不是我太小看我爸的挣钱能力,得益于小县城便宜的物价和我爸还算“勤快”的出工,我们家的境况堪堪没到达“月光”。要是我爸不沾酒,平日里也能存下个五六百的闲钱。可问题是这个月我爸还没出去打零工,一切开销全凭前几个月那点儿钱撑着。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我爸咬牙交了这四百,剩下大半个月喝风吃土么?
使劲儿的撅着头上已经好几个月没理的半长发,我心里又开始暗暗发恨了。恨自己,也恨我爹,更恨恨我爹的自己(这句话有点乱,但确实是当时的我心中的真实写照:恨喝酒不挣钱的父亲,但同时也恨自己一个十五六的大小伙子连一点儿要出去挣钱的想法都没有,反而在心里骂好歹养了自己十几年的爹)。
“喂。”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外加拍在我左肩上温暖的手,我躁动的心竟像泼了盆冷水一样的静了下来。
回头,果然是张玉,还有他拿在手里的一卷钱。
“先借你,以后还。”永远都是这简单的六个字,是怕我难堪吧。不过他这担心倒是有点多余了,我徐某人早就想拦住他借钱了。
我和张玉的交情,从刚进中亥就开始了。
最初相交只是因为我们俩住的近,我在忻县,他在阳明。再后来我们俩被分到一个班(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是随机分班的,后来进行了一次摸底考试,定下了实验班和平行班的雏形),关系就更近了。最重要的一点是,张玉这个人个性和我很合得来。
一样的与人为善,一样的不惹是生非,一样的胆小甚至懦弱……但张玉比我却多了一样东西——担当。毫不客气的讲,一开始我和张玉来往的时候我心里甚至产生过愧对张玉的想法,只是因为他帮助我实在是太爽快,爽快到让我有种不想再让他帮我的想法。
对于他对朋友的这份担当,我很嫉妒。我试过了,我办不到。
毫不客气的结果他手里的钱,那硬硬的触感让我眉头一皱。什么嘛,纸钱里还包着硬币啊。
“喂,你数也不数啊。”
“怕什么,你说多少就多少喽。”我笑着看着张玉那张古铜色的圆脸,搭配上他那万年不变的平头,意外的让人很有安全感。相信以后有妹子嫁给他的话绝对会很幸福,被伺候的像太后一样的那种感觉。
张玉张张嘴,好像还想和我说些什么的样子,但我却头也没回的走出了教室。我知道再往后说……话就没意思了。
大概走出校门口,我摊开手数了一下钱,大概八十多,加上我手里的二十几块,不到一百三的样子。
剩下那三百可从哪里找啊……没办法,还是得回家找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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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我爸意外的不是醉卧在床上。只见他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个玻璃罐头罐子喝茶。电视里乌拉乌拉的在播着好像是战斗片的电视剧。
我顺手把书包甩在沙发上,打开了家里那个已经用了五六年的电锅热饭。锅里全是烩菜,上上顿掺了上顿的菜烩在一起,有种把汽油稀释了的味道。
离菜熟还有一段时间,我蹲在地上看着透明的玻璃锅盖,思索着怎么向我爸提交钱的事儿。我爸看上去也没和我闲谈的想法,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了。
“豆儿(我的乳名)啊……”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爸开口打破了沉默。“你二大爷前几天告诉我马站那边有人修路,喊我过去,这几天你一个人在家照看照看。”
“有活干么?”听到这话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家里终于又有了经济收入了。现在想来当时的我真是自私的紧。一般的儿子的话,这时候至少会问清楚一下是在哪里开工,工作多久吧。
“爸,今儿学校发消息,又要交钱,三百的补课费。”趁机会,我把要钱的事儿说了出来。
“又要钱?不是上周就交了补课费了么?”
“那是上次放假那回的补课费,这次是礼拜天的补课费,不一样的。”我揭开锅盖,把菜翻了翻。旧菜不耐热,有些已经变成糊糊了。
听了我的解释,我爸倒是没有再追问我,他知道我不会骗他的。他皱着眉头考虑了半响,放下手里的玻璃罐子,伸手从里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来。
“有钱么?”我心里一阵激动,我知道他一向喜欢把钱放在烟盒里的。
只见他从烟盒里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纸钞来,红少绿多。他哆嗦着手把钱搓了又搓,半响才开口:“倒是够三百,可这趟活儿不管吃住啊。(这里和大家解释一下,一般外出做零工有包吃住和不包吃住两种,包吃住一天五六十,不包的话一百左右)”
“那你能先支点工资啊……”这话当然我只敢在心里说说,我知道这种计天数的工作绝对不会有预支工钱一说的。
关了电磁炉,我把热好的菜倒进盆里,却没心思下筷子,我爸也一样。
“你跟校领导说一下,我这趟——”
“这已经是拖了半个月了。”我冷冷的扯了个谎打断了他的话。许是我稚嫩的自尊心在作祟,我当时的想法就是让我向校领导哭穷还不如叫我去跳楼。
…………又是一阵无言。
我爸下了地(之前在床上半躺着),从锅里抄起一个馒头边走边较嚼。大概半个馒头下肚后,他侧过脸,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得找你二姑一趟……”
“我二姑么?”确实,如果从我家那一堆亲戚里面挑一个还能靠得着的,也就是我二姑了。我二大爷有心管我们家但没钱,我大姑有钱不管……我到现在还记得上年过年的时候到我大姑家拜年的情形——我大姑父先是把我拉到饭桌上一顿教育,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好好学习”、“让你爸别再喝了”,我拜完年之后,塞给我一张十块,还说什么“小孩拿钱多了不好”……我记得我拜年时手里提着的那一箱槽子糕就有十二块了。
“记得我二姑糖尿病,这几天到太原检查了,她回来那会儿你早就上工去了吧。”话音刚落,我心里咯噔一下……不会……
我爸那扣扣索索的表情验证了我心里那个糟糕透顶的猜想。
“你就去一躺,这么大个人了,这点儿事儿都办不了以后怎么上社会?”
切……说的好像你在社会上混得很六一样。
“哪有小孩上门借钱的啊。”
“你去又不叫借,姑姑亲姑姑亲,你姑按理也要管你啊。”
我去……他打得是这个主意啊……确实,我上门的话,这确实就不叫借钱了……那你把劳资的脸往哪儿搁?
“再说了,这几天就你姑父在,我……”话说半截儿,我爸没音儿了,只是抓着手里那半个馒头嚼。看他那绷得通红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咬钢呢。
不过他说的倒是事实,我二姑夫一向不待见我爸。
“我给你买瓶酒去。”我是实在受不了家里那尴尬劲儿了,出去一下,顺便消消心里的郁闷。
我爸在背后没说半句话,就是听见电视里乌拉乌拉的声音小了很多……也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他真的那遥控器调低了音量。
该死的学校,为啥要补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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